28 奇迹(2 / 3)
等我找到邵望舒的时候,他坐在一个没有栏杆的长椅,点滴挂在杆儿上,手背扎了针搭在膝盖处,闭着眼摇摇欲坠。
我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脸,揽着他窝在了我的臂弯。好在座位边缘没有栏杆的阻碍,我将他轻轻地放置在腿上,好让他枕得舒服。
我摸了摸邵望舒的脸,凉凉的,然后垂了眼叹着道:“ 不省心。”
总说我是骗子,自己也是个小骗子。
我扫了耷拉在他额前的碎发,又探着去摸他的手,左手因为扎了针长久不动弹直发着冷。托起他的掌,根根分明的血管遍布在手背上,紫红,又青蓝。一道长长的疤痕爬在其上,那根细长的针躇在其间,倒像是攀在山丘之间的荆棘。
我无言地收紧力,小心地裹住,为他温着手。余光里都是行走的人,我叫住了一个护士:“ 请问这大概还有多久?”
压着声说话的时候腿上一阵挪动。我低首,邵望舒又蹙起了眉。
护士伸手拎起那个塑料袋,里面的液体才滴了刚到一半,回道:“ 还有一个小时多点。”
我轻声道了谢,视线垂下重新落在漂亮的脸上。睡美人睡得不安稳,他意识地抿了抿嘴,手时不时地抽搐。
“ 望舒?”
我唤了声,便觉着邵望舒快挪出了膝盖的地域。
我越掳住他,他越是往外翻。我只便捞起了他的膝弯,整个人打横被捧地入了怀。
柔软落在腿上,他倚在胸腔前。垂帘的时候,酥痒扫过我的侧脸,嘴唇擦过他的发际。扑面而来的馥郁让我恍地一僵,镶嵌在指缝里的发丝开始躁动。
目光坠落,大概是行动的剧烈,引的人半梦半醒。
心头一滞,像是断了呼吸。这一瞬,目光便擒住了我。
我紧噎住了喉,缓缓地俯眼。那睫毛裹着朦胧颤颤,眼角溢了水有些泛红,被打搅的神情恍觉拎起了眉,不高兴已然写在了脸上。
我试探着抬手,轻轻地抹着他的泪,贴着耳畔小声道:“ 别动了好不好,手鼓针的话又会疼了。”
闻言,兔子阖上了眼,窝在颈肩蹭了蹭。我稍稍地缓下,继而抱紧了他。他大致不太清醒,翻来覆去地动,微启着嘴,扭扭捏捏地呓语:“ 难受……”
“ 小可怜,” 我抚着他的脸,又去捏了捏耳垂,冰凉冰凉的,“ 哪里难受?”
邵望舒不答,只是嘴唇翕张,说的话语混沌含糊,听得不清。我只便应着,然后臂弯掂着搂紧,细声哄道:“ 打完针就好了,嗯?”
睡美人撇了嘴角,不情愿地嗯呀:“ 嗯……”
“ 乖。”
就像个小孩子,他似乎很喜欢夸奖,喉间的呓语化为甜腻,轻啮着下唇微微地上扬,脸颊又往颈脖埋了埋。我觉得此刻抱着的是一件脆弱的宝贝,我抚着他的头发,欲裂的满足感托抱起身体嵌入怀。
待邵望舒不再有任何动作,我才卸力靠了椅。
周围的交谈声窸窸窣窣,天花板吊着灯亮得晃,我仰头静静地盯着直到眼睛酸涩。而闭了眸,早上的情形回放,而后的眼前尽是黑里染了白的琴键。
虚无黑暗里在挣扎,阴影和空的缅想,狂喜的空虚。是我失语了。
我想起了在巴黎那阵子。
那时,我从西雅图离开,来到了巴黎。前后有意无意地避开所有同演奏有关系的地方,因为那些人的世界太重了,不论我是否向前,或往哪里走,我都去不了多远。
有一天练完琴的晚上,我一如往常地出门散步。抬头眺望,黑夜里云雾缭绕,远处的埃菲尔铁塔是橘黄色的,不断地闪着光亮。
街上的人们一直向前走着,有的进面包店,有的坐在了咖啡馆,有的挂着烟在路边抽,他们总是能知道自己要去哪儿。这个目的很大,或许还包括他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。
这样的气息掩盖了我从一开始就在逃离的过往。
我继而走着,而后路过了一处剧院。两旁的花丛甚是庞大,不断高叠的阶梯架起了古老的建筑,里头的声音若隐若现,是有人在演出。
我下意识地在前停留了须臾,站在一旁驻守门口的人便是想驱我走了。他礼貌地开口:“ 先生,您错过了开场时间,里面已经开始了,您不能进去了。”
我循声抬头,戴着黑色高帽的门童站在一把巨大的伞下正面着我,黑色的服装上的红色金色的纽扣被街灯勾亮。
音乐不间断地循环,我不禁用法语问道:“ 这里面是谁在演奏?”
门童愣了一会儿,然后他抬手指着一旁的立牌海报,回答:“ 这是音乐剧,先生。”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,海报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剪影,但仍旧能识别得出来。我问:“ 他们每晚都有演出吗?”
门童摇头,回答:“ 只有这一个星期,这个星期结束,他们就会去另一个地方演出了。”
“ 谢谢。”
我了然地朝着门童点头道谢后准备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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